【明報專訊】當了半個瑞典人十多年，依然令我呆了眼兼久久未能習慣的一樁事，是瑞典人的工作程序與效率。
話說我的職場幼稚園，校長想進行早餐改革：將早上八時各班老師跟孩子各自吃早餐的現行做法，改為早上七點至七點四十分的drop in統一早餐時段，歡迎所有家長於此段時間內把孩子送來幼稚園。
校長提建議 教師連珠炮發提質疑
校長於暑假前的教員會議提出此想法，強調改革的最大目的，是希望騰出更多時間，讓老師能夠進行教育活動。統一早餐亦統一了工作程序，減低了各班老師各自朝朝準備和收拾餐桌，照顧幼兒們進食和清潔的工夫。有同區幼稚園已經履行新做法，並且覺得不錯云云。
當日校長簡介了新方案之後，校長詢問全體二十多位教師的意見，全場先屏息靜氣。我瞄到好些同事一臉狐疑，我嗅到空氣中有逆流在竄動。我自己入行才兩年，未夠經驗即時判斷到這類型大改革的真實影響，驟聽之下感覺只需解決某些實際安排便可行。這時候，明年便退休的麗莎老師以一貫淡定語氣率先開口：「這個就如一個大浪拋過來，我們事前毫不知情。」「嘩！」我心裏想，「好猛啊！」緊接幾位資歷深厚的老師接二連三發問／質問：「作為老闆，你在未向全體員工諮詢前便提出改革，這是什麼想法？」「這樣會奪走我們和自己班上孩子的寶貴早餐對話！」「所有年紀的孩子齊集同一室簡直不可能！」縱然眾人依然遵循瑞典人的文明舉手輪流發言習慣，卻毫不忌諱對上司不滿和挑戰的口吻。
老闆道歉 無大無細新體驗
一向深知瑞典職場的平等架構，卻是第一次目睹真人上演「無大無細」的一幕，令我有眼界大開的感覺。以我自己從前在香港的工作經驗，華人服從師長老闆是必然的事，瑞典老闆連開個會都可能要面對一場辯論，究竟是好是壞？
回到辯論現場，校長聽完同事們首輪意見發表，先再三強調改革目標為改善教學質量，老師們不應花過多時間和精力照顧孩子，教育也是我們的任務之一。反對派員工卻繼續放箭，校長深深呼吸了一下說：「對於我沒有事前知會全體是我的不對，我道歉！今天我們先把這個方案放下來，暑假期間大家再想想，然後秋天學期回來，我或者邀請已經改革的幼稚園來講解其經驗和看法，到時我們再重新討論。」
以上是六月時發生的事，校長原本打算八月中開學後可以實行早餐改革，如今十月快來，一切仍然如舊。上周全體會議前夕，校長早已發出電郵知會所有人，議程重點是早餐改革。當日開場前校長用電腦演講工具Power Point展示一張「早餐改革程序時間表」，見到題目我已心感不妙，瞄到最低一行見寫着：「2019春季學期試驗推行？」輪到我深呼吸一下兼在心裏喊救命：「仲跟埋個問號！」
不過當日的真正民主討論程序又令我增長了見識，我下期再寫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