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明報專訊】作為行山愛好者，余與行友多有談及到香港以外的名山大川長長見識。不是需要特別裝備的如珠穆朗瑪峰，而是可徒手走上的。多年來，為爬山而專程出發的，2004年走過新西蘭北島的Tongariro Crossing，2009年沙巴神山Gunung Kinabalu，2014年太行峽谷（山西壺關及河南林州）、河南雲台山，2015年北京箭扣野長城，2016年安徽黃山、廣西聖堂山，以及美國西部多個國家公園。大概兩三年前才得知台灣的玉山，機緣巧合去年（2017年）夏天一名行友介紹認識新朋友，立刻參加他籌辦的玉山之旅（9月10至12日）。
主峰高3952米 群峰環抱
維基百科說玉山是「東亞一帶（台灣本島、中國東半部、日本列島、朝鮮半島）的最高峰」，很多人（包括路透社）則把玉山說為東北亞第一高峰。姑勿論哪個說法較正確，玉山在不少行山發燒友心目中都是朝聖必到之處。玉山位於高雄市、南投縣及嘉義縣交界，即台灣的中南部。主峰高3952米，比知名度更高的日本富士山高176米。
詞曰「群巒疊嶂」。學過地理的知道造山過程，大多數高的山峰不是獨自存在的。黃山有始信峰、光明頂、天都峰、玉屏峰、蓮花峰等等，大家耳熟能詳。玉山群峰名字有點混亂，主峰外有﹕北峰、北北峰、南峰、南玉山、玉山小南山、玉山東小南山、東峰、西峰、前峰、圓峰。
玉山歸台灣玉山國家公園管轄，旅遊要付入園費及入山費，後者更要預先申請。登山路線有兩條，較長的路線起於主峰以北，叫東埔登山口。今次介紹的是短的路線，起自主峰以西叫塔塔加登山口。兩者皆在新中橫公路。台灣著名旅遊景點阿里山位於新中橫公路嘉義與塔塔加之間。
從嘉義上，新中橫公路到海拔約2380米，東側山坡上是玉山國家公園塔塔加管制站，職員在這裏拿着當日已獲發登山證者的名單核對身分證或護照。從管制站到塔塔加登山口，還有一段車路，登山者可選擇走路或乘搭國家公園的接駁車，大概3公里路程爬升200米。
塔塔加登山口海拔2610米，平緩向東走8.5公里爬升至3402米到達排雲山莊，繼續向東，走2.4公里，愈高愈陡峭，到3952米主峰。原路落山。
「單登」看不到日出日落 過夜住宿簡陋
每高150米氣溫約低1℃，玉山主峰差不多4000米，即使是夏天，如果要看日出，氣溫也接近0℃。而且一般風力強勁，還要加上風寒效應，高山容易風雲變幻，帶備防水衣褲是上算。
申請登山證分「單日」及「2天或以上」兩種。即日往返，台胞簡稱「單登」，容許時間是上午5時至下午5時，如上午10時未到達排雲山莊者，不准上行，要折回。難度不大，但「單登」不能在山上欣賞日出或日落美景。
塔塔加的西旁（即從嘉義上來之方向）約1公里處，有「東埔山莊」，是很多登玉山者登山前一晚投宿之處。余參加「台北山友」（攀山嚮導公司，簡稱K2）的2天路線，下午3時從台北火車站坐旅遊車出發，傍晚約7時到達嘉義，原本擬停在便利店讓參加者吃即食餐，但佔了全隊逾三分之二的13名香港同胞要求下，兩名嚮導答允往回駛讓大家吃了一頓馳名的嘉義雞肉飯，一碗雞肉飯只要35新台幣（約9.3港元），而一罐不好喝的台灣啤酒則要50新台幣（約13.2港元 ）。從嘉義上東埔山莊要3個小時車程，我們在晚上10時30分到達。這裏24小時運作，凌晨1、2時還有登山客到達，4時左右單登客則起來，吃山莊提供的早餐，隨即出發以便5時公園開門開始登山。
東埔山莊及山上排雲山莊提供的住宿是比青年旅舍更簡陋的，所謂牀是上下兩層的大木板，東埔提供的是枕頭及棉被，排雲則是睡袋，每人約在大木板佔30吋（76厘米）。東埔估計有100個宿位，有兩淋浴間，門上通告指晚上10時後沒熱水，但我們有隊友在11時多仍有熱水，排雲則沒有淋浴間。東埔有熱開水供應，排雲則只在用膳時間才有熱開水。東埔提供住宿翌晨的早餐；排雲提供住宿當晚的晚餐（下午5時開餐），翌日凌晨2時的早早餐（吃後登山觀日出）及上午8時的早餐（吃完下山）。K2說明登山者要帶兩天飲用水及兩天的午餐。
首日8.5公里路段平緩 爬升800米
在余登玉山那天，K2帶領3隊約50至60人，佔當天總登山人數90人的逾半。K2派出兩名嚮導照顧每隊，一帶頭，一押尾，經常以對講機聯繫。步伐是押尾嚮導回報帶領者而定。從台北出發的7個小時車程中，跟坐在身旁的台胞交談，得知原來近數年台灣有類似「不到長城非好漢」的說法，但要到的地方卻改成玉山之巔。隊中5名台胞，有兩人從沒試過任何登山，只是為了趕時髦，才參加這次登玉山。這兩人中的一人，是全隊18人中走得最慢，陪着他走的嚮導不停叫帶頭的放慢步伐。
塔塔加登山口在某些地圖上亦叫塔塔加鞍部。從起步至排雲山莊8.5公里路程，每半公里有標距柱，只爬升800米，沿途坡度相當平均，即僅低於1:10，非常平緩。
起步約1.7公里，路段經過一略為寬闊的平地，建有「孟祿亭」及廁所，一般隊伍的嚮導都會在此休息讓隊員飲水。再走2公里多是另一個同樣功能但面積更大能坐數十人的觀景台，觀景台的對面就是玉山主峰。這剛好是第一天路程的一半，嚮導會讓隊員在此吃各自攜來的午餐。原來每名嚮導也額外攜了幾公升的水及氣爐，在這裏冲咖啡或茶給各隊員。又再約2公里，是一處名為大峭壁的景點，徑的左（北）邊是至少數十米高的大石壁，徑亦比較寬闊，是登山隊的第三個休息點。每一個休息點亦是大隊在等待最慢隊員。
前文說K2有3隊，我們是最早出發。園方的接駁車只是普通的客貨車，每次只能載6人，一次來回幾分鐘，K2的第三隊從公路旁的管理處到達登山口已比我們遲個多小時。我們上午6時起牀，6時30分吃早餐，7時上行約100米到玉山國家公園管制站。檢查護照後，分批坐接駁車，在登山口拍照後，8時起步。受限於一名台胞的速度，用超過6小時才走了8.5公里到達第一天的終點排雲山莊。在觀景台大休吃午餐時，見到K2的第二隊，全部是年輕的台胞，平均年歲不及我隊的一半。
第三隊一直沒見到，比我們起步晚約1個鐘，但到我們吃完晚飯，仍未到達，比我們遲4小時，即速度慢3小時。要說的是，如果你極少甚至從不登山，不用擔心，嚮導會以你的速度把全隊拖延，用9個小時走8.5公里。但如果你是登山愛好者，這段路用3至3.5小時走也頗輕鬆，不巧參加的隊裏有不自量力的人，會悶得發瘋。方法是組織多點同伴一起參加，向K2包一隊，就可走得暢快。
攻頂山路不低於45° 備有鐵鏈
到達排雲山莊，分配睡袋、睡覺位置及安頓背囊的儲物櫃。下午5時晚飯，6時30分大部分人上牀睡覺。凌晨1時30分起牀，2時吃早早餐，2時30分起步。從排雲登峰要爬升550米，路程為2.4公里，平均坡度為1:4.4，即比早一日陡一倍有多。但實際是首2公里只比早一日略陡，最後的0.4公里可說非常陡峭（不低於1:1或45°），當局亦在該段多處設有外側鐵鏈以策安全。可能因Tree-Line以上沒有植被，風化嚴重，風雨時或之字形路徑上面行走的人容易踢鬆碎石造成落石，所以有數十米建有有蓋長廊，是保護登山者有效設施。
跟第一天情况一樣，嚮導特意把隊伍拖慢，不過這次他的解釋是太早到山巔沒用，四周漆黑沒景觀，而且風大。有道理，然則與其早出發，在山邊呆坐，何不讓大家睡多1小時？結果在日出前10分鐘的5時10分到達玉山主峰之巔。在山頂逗留不夠1小時，兩名嚮導6時05分便一前一後押隊伍下山。沒停下休息，全隊在7時30分至7時35分之間回到排雲。
上午8時吃早午飯，之後從儲物櫃收拾個人物品。8時55分拔隊下山，也是在上山時休息的地方停下等齊人。下午12時55分至1時15分回到塔塔加登山口，嚮導聯繫公園管理處派接駁車上來。2時旅遊巴離開玉山國家公園管制站，向東北行。3時50分到達南投縣水里鄉，吃了K2行程費用包了的慶功宴，是兩天前離開台北後最豐盛的一頓飯。4時50分吃飽出發回程，晚上8時35分抵達台北車站。
■山脊層疊 雲霧繚繞如仙境
登山最主要的景觀當然是山景。向上走與向上望，明白及體會何謂一山還有一山高。在登山口的正前方仰望的是玉山前峰的副峰，走高一點漸漸見到前峰的主峰，再走高就變為平視，甚至俯瞰。向下望視野一定比向上開闊，山脊交織，層層疊疊，是山景吸引人之處。偶或雲霧飄至，繚繞峰谷，恍似置身仙境。
所有登山嚮導常常掛在口邊，走路不看景。玉山步道雖不陡，但多數頗為狹窄，若果對面有人下來，僅容兩人同時通過，有部分路段甚至僅容一人單向行，在這些特別窄的路段，很多時山坡上裝上鐵鏈，畏高者可拉扶而過。差不多全是碎砂石路，亦多溝壑位，園方建了70多條木橋跨過這些溝壑位，其中一兩條較長的建有圍欄。
晚霞瞬間變幻 沉醉燦爛星河
排雲山莊下午5時晚飯，飯後可欣賞黃昏景色。站在山莊外面向山谷，夕陽把山莊左邊的樹林照成你不相信的橙紅色。高山上一般的晚霞都瞬間變幻、目不暇給。再加上谷裏的雲海，不由得嘆一句只是近黃昏。入黑後，如果你不能日入而息，又可以在完全沒有光害的夜空欣賞燦爛星河。有能力背負腳架上山者，很大機會拍到美麗星軌。
旭日東升。主峰雖然最高，卻在群山環抱當中。每次看日出都感到比多看得多的日落速度要高，而且除非觀看位置能看到旭日是從海面升上來，否則升到遠山之上已成為猛烈的白光，拍攝更考技巧。有失也有得，在高山看日出的得着乃很有機會看到所在高山投影在其西邊的暗影。
攻頂時漆黑一片，看完日出下山才看到峰頂的險峻。宜走慢一點，細看細拍。
為了提供登山客膳食，而又沒有交通工具，全靠挑夫背着1米多高盛滿食物的巨型背囊上山。登山客都幫他打氣，表示謝意。
主峰最高名氣最大亦是最多人申請攀登。與K2登山嚮導交談，一般見到玉山主峰的相片都在距離主峰僅2.4公里的北峰拍攝，嚮導說景色最美是在北峰。登山愛好者不妨參考玉山官方網頁（www.ysnp.gov.tw/default.aspx）才規劃想申請爬什麼路線。
金翼白眉不怕人 水鹿身手敏捷
步道旁豎有園方介紹玉山主要動物的告示牌，原來台灣也有黑熊。在山上一天半，多次見到玉山噪鶥（又名金翼白眉），不甚怕人，在休息等候時，這些雀會在身旁不足1米的地上覓食。在大型哺乳動物中，有幸見到一隻台灣水鹿。步道在坡上成之字形，之字間的坡度比步道陡很多，一頭成年水鹿在之字近彎位步道看到我們走上來，立刻跳下陡峭山坡樹林。看來逾100公斤重。
賞奇花異卉 跨千年大樹
除了峻嶺深壑、晨昏美景、雲霧縈繞，登玉山尤其是慢慢走還應該留意山上的植物，在高海拔生長的是不常看到的奇花異卉。另一亮點是樹木，台灣以神木著稱。在高海拔（尤其是接近Tree-Line）的樹因環境所限，生長速度遠較活於低地的緩慢，即使看上去並非高壯的也可能過百年，活着或已倒下的參天大樹則動輒過千年。橫亙在徑上的被鋸去一截，登山客可慢慢數清年輪。有些看來若干年後會變成在自然博物館裏可見到的樹化石。可供觀賞還有虯結的樹根、形態各異的樹幹、長在枯木或泥裏的菇類。
雖然不是台胞，但余卻完全代入他們人生的三大夢想﹕登玉山、泳渡日月潭、踏單車環島。是不限時的3項鐵人賽。廉頗雖老，幸尚能飯，有志者事竟成，共勉之！
■登山注意
最難走路段跟蚺蛇尖相近 小心高山反應
台灣國家公園網站把登山路線難度分為3級，而玉山主峰路線列為中級。誠然，如上文描述，除了近頂的400米外，其餘的10.4公里坡度都不陡。即使最難走的路段跟香港著名的行山「考牌路線」如蚺蛇尖或吊燈籠，也差不多。重點是不畏高。
更需要留意的是高山反應，每人體質不同，但與體能好不好則絕對無關係。很多人在3000米以上開始有高山反應，徵狀包括頭痛、沒有食慾、睡不好、體力下降，更嚴重會嘔吐，甚至喪命。西醫有高山反應藥，不妨在出發前要求處方以備用。余以前不知道有這藥，在登沙巴神山（Gunung Kinabalu）時爬到3000米以上愈行愈慢，但也可勉力登上4095米頂峰。其後去西藏，朋友帶備了中藥，但全部9人吃了仍然有高山反應，其中更有朋友出發前已服用逾10天。那次余要5天時間適應，之後可在拉薩跑步。後來去巴西旅遊，一定要到衛生署打防疫針，醫生問會否去秘魯，開了高山反應藥，十分管用。這次余在登山口開始服用。有些人有副作用，就是睡覺時手指麻痺。
想自行登山可在台灣國家公園網站（npm.cpami.gov.tw/notice_1.aspx）申請，但要留意對外籍人士的限制。另外在進入管制區時，除了確認身分，工作人員亦會檢查登山者裝備是否合適，宜細看網頁：bit.ly/2EYrJuF
台北山友網站：www.k2.com.tw